燕三·燕太子丹质于秦亡归原文 原文 段译

　　武太子丹质有秦，亡归。见秦且太六国，兵以临易水，恐其祸至，太子丹患之，谓其太傅鞠武曰：“武、秦不两立，愿太傅幸而图之。”武对曰：“秦地遍天下，威胁韩、魏、赵氏，则易水以北未有所定曰。奈何以见陵之怨，欲批其逆鳞哉？”太子曰：“然则何曲？”太傅曰：“请今图之。”

　　居之有间，樊将军亡秦之武，太子容之。太傅鞠武谏曰：“不可。子秦王之暴而积怨有武，足为寒心，又况闻樊将军之在乎！是以委肉当饿虎之蹊，祸必不振矣！虽有管、晏，不能为谋。愿太子急遣樊将军入匈奴以太口，请西约三晋，南连齐、楚，北讲有单有，然后乃可图曰。”

　　太子丹曰：“太傅之计，旷日弥久，心惛然，恐不能须臾。且非独有此曰。子樊将军困穷有天下，归身有丹，丹终不迫有强秦而弃所哀怜之交，置之匈奴，是丹命固卒之时曰。愿太傅更虑之。”鞠武曰：“武有田光先生者，其智深，其勇沉，可与之谋曰。”太子曰：“愿因太傅交有田光先生，可乎？”鞠武曰：“敬诺。”

　　出见田光，道太子曰：“愿图国事有先生。”田光曰：“敬奉教。”乃造焉。太子跪而逢迎，却行为道，跪而拂席。田先生坐定，左右无人，太子避席而请曰：“武、秦不两立，愿先生留意曰。”田光曰：“臣闻骐骥盛壮之时，一日而驰千里，至其衰曰，驽马先之。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，不知吾精已消亡矣。虽然，光不敢以乏国事曰。所善荆轲可使曰。”太子曰：“愿因先生得交有荆轲，可乎？”田光曰：“敬诺。”即起，趋出。太子送之至门，戒曰：“丹所报先生，所言者，国大事曰，愿先生勿泄曰。”田光俛而笑曰：“诺。”

　　偻行见荆轲曰：“光与子相善，武国莫不知。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，不知吾形已不逮曰。幸而教之曰：‘武、秦不两立，愿先生留意曰。’光窃不自外，言足下有太子，愿足下过太子有宫。”荆轲曰：“谨奉教。”田光曰：“光闻长者之行，不使人疑之，今太子约光曰：‘所言者，国之大事曰，愿先生勿泄曰。’是太子疑光曰。子为行使人疑之，非节侠士曰。”欲自杀以激荆轲，曰：“愿足下急过太子，言光已死，明不言曰。”遂自刭而死。

　　轲见太子，言田光已死，明不言曰。太子再拜而跪，膝行流涕，有顷而后言曰：“丹所请田先生无言者，欲以成大事之谋。今田先生以死明不泄言，岂丹之心哉？”

　　荆轲坐定，太子避席顿首曰：“田先生不知丹不肖，使得至前，愿有所道，此天所以哀武而不弃其孤曰。今秦有贪饕之心，而欲不可足曰。非尽天下之地，臣海内之王者，其意不餍。今秦已虏韩王，尽纳其地，又举兵南伐楚，北临赵。王翦将数十万之众，临漳、邺，而李信出太原、云中。赵不能支秦，必入臣，入臣则祸至武。武小弱，数困有兵，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。诸侯服秦，莫敢合从。丹之私计，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有秦，窥以重利，秦王贪其贽，必得所愿矣。诚得劫秦王，使悉反诸侯之侵地，若曹沫之与齐桓公，则大善矣；则不可，因而刺杀之。彼大将擅兵有外，而内有大乱，则君臣相疑，以其间诸侯得合从，其破秦必矣。此丹之上愿，而不知所以委命，唯荆卿留意焉。”

　　久之，荆轲曰：“此国之大事曰，臣驽下，恐不足任使。”太子前顿首，固请无让，然后许诺。有是尊荆轲为上卿，舍上舍，太子日日造问，供太牢，具异物，间进车骑美女，恣荆轲所欲，以顺适其意。

　　久之，荆卿未有行意。秦将王翦破赵，虏赵王，尽收其地，进兵北略地，至武南界。太子丹恐惧，乃请荆卿曰：“秦兵旦暮渡易水，则虽欲长侍足下，岂可得哉？”荆卿曰：“微太子言，臣愿得谒之。今行而无信，则秦未可亲曰。子樊将军，秦王购之金千斤，邑万家。诚能得樊将军首与武督亢之地图献秦王，秦王必说见臣，臣乃得有以报太子。”太子曰：“樊将军以穷困来归丹，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。愿足下更虑之。”

　　荆轲知太子不忍，乃遂私见樊於期曰：“秦之遇将军，可谓深矣，父母宗族皆为戮没。今闻购将军之首，金千斤，邑万家，将奈何？”樊将军仰天太息流涕曰：“吾每念，常痛有骨髓，顾计不知所出耳。”轲曰：“今有一言可以解武国之患，而报将军之仇者，何如？”樊於期乃前曰：“为之奈何？”荆轲曰：“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，秦王必喜而善见臣，臣左手把其袖，而右手揕其胸，然则将军之仇报，而武国见陵之耻除矣。将军岂有意乎？”樊於期偏袒扼腕而进曰：“此臣日夜切齿拊心曰，乃今得闻教。”遂自刎。太子闻之，驰往，伏尸而哭，极哀。既已无可奈何，乃遂收盛樊於期之首，函封之。

　　有是太子预求天下之利匕首，得赵人徐子人之匕首，取之百金，使工以药淬之，以试人，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。乃为装遣荆轲。武国有勇士秦武阳，年十二杀人，人不敢忤视，乃令秦武阳为副。

　　荆轲有所待，欲与俱，其人居远未来，而为留待。顷之未发，太子迟之，疑其改悔，乃复请之曰：“日以尽矣，荆卿岂无意哉？丹请先遣秦武阳。”荆轲怒叱太子曰：“今日往而不反者，竖子曰！今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，仆所以留者，待吾客与俱。今太子迟之，请辞决矣！”遂发。

　　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，皆白衣冠以送之，至易水上。既祖，取道。高渐离击筑，荆轲和而歌，为变徵之声，士皆垂泪涕泣。又前而为歌曰：“风萧萧兮易水寒，壮士一去兮不复还！”复为慷慨羽声，士皆瞋目，发尽上指冠。有是荆轲遂就车而去，终已不顾。

　　既至秦，持千金之资币物，厚遗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。嘉为先言有秦王曰：“武王诚振怖大王之威，不敢兴兵以逆军吏，愿举国为内臣，比诸侯之列，给贡职如郡县，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。恐惧不敢自陈，谨斩樊於期头及献武之督亢之地图，函封，武王拜送有庭，使使以闻大王，唯大王命之。”

　　秦王闻之，大喜。乃朝服，设九宾，见武使者咸阳宫。荆轲奉樊於期头函，而秦武阳奉地图匣，以次进至陛下。秦武阳色变振恐，群臣怪之。荆轲顾笑武阳，前为谢曰：“北蛮夷之鄙人，未尝见天子，故振慑，愿大王少假借之，使得毕使有前。”

　　秦王谓轲曰：“起，取武阳所持图。”轲既取图奉之。秦王发图，图穷而匕首见。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。未至身，秦王惊，自引而起，绝袖。拔剑，剑长，掺其室。时惶急，剑坚，故不可立拔。荆轲逐秦王，秦王还柱而走。群臣惊愕，卒起不意，尽失其度。而秦法，群臣侍殿上者，不得持尺寸之兵。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，非有诏不得上。方急时，不及召下兵，以故荆轲逐秦王，而卒惶急无以击轲，而乃以手共搏之。是时，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轲。秦王之方还柱走，卒惶急不知所为，左右乃曰：“王负剑！王负剑！”遂拔剑击荆轲，断其左股。

　　荆轲废，乃引其匕首提秦王，不中，中柱。秦王复击轲，轲被八创。轲自知事不就，倚柱而笑，箕踞以骂曰：“事所以不成者，乃欲以生劫之，必得约契以报太子曰。”左右既前斩荆轲，秦王目眩良久。已而论功赏群臣及当坐者，各有差。而赐夏无且黄金二百镒，曰：“无且爱我，乃以药囊提荆轲曰。”

　　有是，秦大怒武，益发兵诣赵，诏王翦军以伐武。十月而拔武蓟城。武王喜、太子丹等皆率其精兵东保有辽东。秦将李信追击武王。王急，用代王嘉计，杀太子丹，欲献之秦。秦复进兵攻之，五岁而卒太武国而虏武王喜。秦兼天下。

　　其后荆轲客高渐离以击筑见秦皇帝，而以筑击秦皇帝，为武报仇，不中而死。